春节假期开始前收到了阅览室的2024新年礼物,一本《读库2003》。看讨论其他人有的收到了一期三联周刊,有的收到了北岛主编的《今天》,还有的收到了一期《新视线》,我还挺喜欢这种开盲盒的感觉。于是用两个下午的功夫读完了,实体卡随手夹在书中间,有机会再用。
开篇读樊国宾先生从北大到南大的求学经历,字里行间充溢着文气,对于我这种从来不知“民国范儿”为何的乡下人,这文章好像回到上个世纪诸大家还健在的年代,实实在在让我领教了一把文人风韵,其实陈丹青的文章也让人有类似感觉,但是陈毕竟已经70(真的看不出来呀)。
我上大学的时候,前两年都在远离市中心的新校区,偌大的地方连图书馆都没有,只有图书室,我当时觉得校领导都是些急功近利的蠢物,现在也没有改观。后面是安枫的”北师大最美校园“,语言极其朴实,读着像有人用北京腔给你念叨;1917幕后和涉及的一战史,1917是当时在大银幕上看的,可能是那个时候唯一走进影院的理由了。一战中英国的军队来自各个殖民地的征兵,所以每个部队番号都很有特色,满足规定的同时还有自己的文化特色,非常耐看。
初六还去了一趟朋友自己办的庙会,在内务府街。说是街,其实是个小胡同,39号就是梁实秋故居,不知道能不能进,一打眼就过去了。串了半个下午的珠子,做了个手串,每个珠子上都贴了一个瞬息全宇宙的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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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至七时的克莱奥》阿涅斯瓦尔达
喜欢所有音乐出现的时刻,尤其是第七章的克莱奥下楼独行的简单音调。这里克莱奥接受了所有客观和主观的注视,我觉得电影在这里就已经结束了。
《镜子》塔可夫斯基
绘画这种艺术对塔可夫斯基的影响也许比能看到的要大得多(比如《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引述福柯对委拉兹凯兹《宫娥》的分析所引出的论断:这样,人类就能够将世界纳入话语的主权之中,这种话语有力量去再现其表象。”人们在镜子里面看到了如同人们在画中首次看到的同样的东西,但是,镜子里的东西却是一句一条不同的规律而得到分解和重组。难得看到老塔明显左翼的一面。
《红军与白军》扬索
摄影机在水平线上诗意的摇摆。扬索的政治立场需要在更多作品里观察。
《波长》迈克尔斯诺
很美。我会把喜爱波长这类作品的人称为有”cinematic“人格的人。在看前半部分的时候想,到底导演要怎么才能知道在拍摄这样的电影的时候哪些镜头标志着”最后一笔“,就像画家怎么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是画出了完成的作品还是未完成的作品?到最后我不再有这个疑问,the wave speak for itself.
《重生》
乔纳森格雷泽用了一些很直觉性的惊悚技巧(比如 Cameron Bright 突然失神跪倒在 Anna 面前),前半部分对封闭空间的运用非常有《闪灵》的余韵,故事本身让人惊异,但是还是有点苍白。
《皮囊之下》
为了今年《利益区域》补完的作品。《皮囊》里有大量利用新时代技术完成的场景,纯白或者不同层次的黑以及各种光线投射,在技术的帮助下这作成功塑造了迄今可能最出色的诡谲氛围。今天凌晨 OpenAI 发布了新的 text-to-video 模型 Sora,让人忍不住联想,也许《皮囊》里相当部分的镜头可以直接用 AI 完成,五十年前我们拍摄这样一部用了”五彩斑斓的黑“的电影似乎不太可能,但是今天技术和技术做出的突破却可以被更强大的技术所取代。包括《皮囊》优秀的配乐,电子音效合成器和鼓点节拍也许 AI 会控制得更出色。
《枯草》努里比格锡兰
相比《三只猴子》和《野梨树》,《枯草》的镜头纵深变得更有指向性。在《枯草》中,我们的目光虽然在许多时候跟随着人物主观的视线,但是锡兰悄悄地取回了主导权,前中段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镜头之一就是当在当铺喝酒的三人聊到童年回忆“天花板的炉火”时,摄像机突然一转调向了当铺的屋顶,那里朦胧地反射着他们脚下的火堆。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真实的人物情感就在这样简单的反射中建构完成了。整部影片都可以看作是锡兰这种新折射技巧的应用,有时候是背后的雪景完成了反射,有时候是穿过门窗的风。由于这种折射的存在,最后观众直视 Sevim 的长镜头才如此震撼人心。
对于锡兰来说,现实生活的政治图景与教派差异只是他合理化人物的手段,Samet 和 Nuray 的长达几十分钟的辩论仍然带有折射出的朦胧感,重点并不在于那一方正确或者错误,这些言语本身增加了 Samet 作为“枯草“的重量,让他得以在温和的伊斯兰世俗化派别和虚无主义之间站稳了脚跟。我不认为《枯草》本身在谴责某一个特定的群体,剧本作者仍然是锡兰的女儿,她带着女性纯朴的愤怒,叠加了土耳其尖刻的现实,全片最炫目的镜头,Samet 走出了 Nuray 的屋子进入片场,娴熟地找到洗手间服药,也许 Nuray 击破了他作为男性的信心,他不得不在臆想的世界里重整旗鼓。
《首尔之春》
《首尔》真正的着力点并不在于那些若有若无的政治性揭露,它甚至都没有主动地去痛下针砭,相反在穿插着表现典型英雄史观的伟光正人物中间,《首尔》对政治批判的冷淡却让它曝露了双十二政变里全斗焕能赢得斗争的唯一理由:由软弱无能的行政司法机制,毫无存在感的人民,一种依赖强权并且带有铁腕统治色彩的政治惯性等多层现实叠加起来的真空权力期根本就是在呼唤、渴求野心家上台。全斗焕最后在厕所里笑得多恶心,《首尔》就在多大程度上提醒我们,不要忘记政府的权力究竟来自何处。如果下一个权力真空期出现,大众还应该傻等一个新的李泰信出现吗?
《潜行者》
抛开作家和教授这两个明显的能指,潜行者自己就是一个典型的托思妥耶夫斯基的主人公;前半个小时里就形象清晰的核辐射区,再带上艺术(文学)和科学这在18世纪才分开的两位,塔可夫斯基平白增加了太多解释的可能。《潜》是一种电影的可能,是老塔自己的路。
Reference:
[1] 去阅览室敲敲门:https://read.land/kno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