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与反观察
其实我们一开始就已经知晓了记录在春天的这个故事究竟关于什么:侯麦在一开始就在镜头里给出了康德《纯粹理性批判》的封面,也正是这本书引用并发扬光大了先验与后验概念;侯麦在这里预设了两层先验与后验的论点对照,其一是主角让娜和在朋友家聚会上偶遇的娜塔莎之间的立场冲突,其二就是作为观众和片中众人的 observation 与counter-observation。
侯麦醉心于用桌旁谈话来揭示一切影片的主题——让娜和娜塔莎的相遇;两人和娜塔莎父亲及其情人的晚餐;让娜和娜塔莎父亲的单独相处。在引入娜塔莎的时候,侯麦借用让娜之口为观众设下了第一个带有后验色彩的立场。观众之于娜塔莎一家正相当于戴着盖吉斯之戒的隐形人,无声地捕捉着让娜身上折射出来的一切特质,从对哲学思辨所散发的诗意的追求到对现实生活杂乱无序的不满,从影片伊始我们就已经抛弃了先验的可能性,接受了这种基于注视所形成经验塑造的对让娜的认知。让娜的生活里无法脱离纯粹理性存在,她从一开始就作为影片的角色为我们展示一个先验立场的人如何评判娜塔莎的父女关系,与之相对的是作为大他者的先验形象,“观众所看到的只是部分,观众无法控制他所看到的。我们处在一个被动的位置,缺席者(或毋宁说大他者)在我们背后操纵并上演着影像。“
▎影像的先验与后验
不依赖任何经验或过去了解就能够对娜塔莎父亲做出判断的让娜和完全被父女感情和对情人的反感所捆绑的娜塔莎是互为表里的两个哲学概念横截面:让娜对娜塔莎父亲的立场认知是先验的,而娜塔莎则是后验的;让娜假设有人带着盖吉斯之戒观察着她的一切生活琐事,娜塔莎相信父亲的情人偷走了她最喜欢的项链——恰如盖吉斯之戒让我们陷入了后验的立场,丢失的项链也让娜塔莎对父亲的情人产生俄狄浦斯式的敌意,微妙的加重了情人反对自己的后验判断。
然而习惯于依靠演绎推理的让娜对一切思辨和秩序的偏爱让她在最后面对娜塔莎父亲的求爱尽力维持中立的态度,娜塔莎父亲和马提欧并无多大区别,同样对美的追求和克制,同样严谨和诗意的特质,即使两人在生活上有截然相反的两面——马提欧生活邋遢而娜塔莎父亲整洁内蕴。两种生活被微妙地统一在二人所共有的浪漫里,让娜正是被这种特质吸引才默许这份求爱。
奇妙的是无论是先验还是后验,她们最终都达成了一致——娜塔莎希望让娜取代父亲的情人,让娜无意中也确实与娜塔莎父亲互生好感。最终让娜找到了项链,消除了娜塔莎的猜忌;而我们这些带着戒指的人也得以离开银幕回到也许诗意也许失序的现实生活,只是不知道那里会不会也有人注视着我们呢?
Reference:
[1] 韩林合教授新译版康德《纯粹理性批判》正式出版:https://phil.pku.edu.cn/xwgg/xzxw/xzdt/523373.htm